地缘政治思维毁掉了大批战略家-k8凯发官网
在历史上,变局之际总是战略思想和战略家辈出的时期。但是,纵观当今世界各国的战略思想和战略家,有一种明显的感觉,就是“地缘政治思维”毁掉了大批战略家,并借由他们的手一步步毁掉人类的未来。
这篇文章,本来想拟的题目是《中国的战略技巧不及美国》。后来恰逢俄国学者杜金的女儿遭遇暗杀,媒体上出现一些文章介绍杜金的思想和主张。我发现他的欧亚主义观念也是地缘政治思维的。其他一些著名的战略思想,如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布热津斯基的《大棋局》,以及一些学者提出的“文明型国家”等思想,背后都是地缘政治思维。
地缘政治思维是一个过时的,落后的战略思维模式。我是说,如果把它作为战略思维基础的话。
我认为,战略思维有两个层次,一是从国家利益出发去思考博弈方法。二是从历史发展趋势出发,去思考博弈方法。两者的相同点在于,都追求国家利益,不同点在于,后者因为站在历史规律的高度去思考战略问题,因而更具有全局眼光,更有长远思虑,更能获得最大利益和健康的利益。
地缘政治思维之所以是过时的,落后的,是因为当今世界的运行基础,或者说博弈单位,已经不像过去那样,主要基于地缘政治单位进行了。因此在理解世界,理解历史上,也就不适宜将地缘思维作为战略思想的基础。
都说历史的本质是经济问题。在古代,一个国家往往就是一个独立的经济体。它内部可以自循环,自我维持。经济循环所需的生产分工在一个国家内部基本是“完整的”。特别是大国,能够左右历史的国家,基本都如此。
但是到了现代,尤其是经济全球化高度发展的当今世界,能够参与国际博弈,左右历史进程的大国,恰恰不是一个以“内循环”为最高目标的国家。它们本身即使能够内循环,也绝不把内循环作为国策去执行。因为它们掌握的“方法”,自然科学方法和社会科学方法,已经达到了足以影响全球,以人类整体为实践目标的水平。
因此,战略思维如果将民族、国家、文明,或者局部地域范围作为“棋子”,作为“单位”,去进行历史与博弈的基础性思考,那是不符合历史运行新阶段的特征的。
新阶段的特征是,经济全球化使得过去那些棋子或说博弈单位的相对独立性被打破。“内循环”从某一民族、国家、文明,或者局部地域范围,变成了全球和整个人类。
也就是说,由于自然科学的发展和社会科学的进步,内循环的概念,它覆盖的范围,已经不是某一地里区域,而是整个世界。或者说,“外循环”的概念被弱化了。对具有历史影响力的大国来说,“外循环”的概念是不存在的。在它眼里都是“内循环”。这不是大国愿不愿意这样想,这样做的问题,而是它的能力,以及人类科学发展的水平决定的。除非科技大幅倒退,否则当代的国际博弈、大国博弈都是“内循环的博弈”。
那么,该如何理解这个新的“内循环”概念呢?我举个例子说明一下。
当人们提到“中俄伊大三角”(中国、俄罗斯、伊朗)与美西方的博弈时,常常会将它理解为陆权与海权的斗争,东方与西方的斗争,集权与自由的斗争。但是,它更是制造业国家、资源型国家、失败的高科技国家与金融资本国家、胜利的高科技国家的斗争。
在说到财富生产时,人们会说它的三要素是: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劳动者。这是不恰当的。
财富生产的三要素是:方法,劳动和资源(含资本)。
它对应着:创新者、劳动者和资本所有者。
放到国际上就是:高科技国家,制造业国家,资源型国家(含金融资本国家)。
历史运行的规律,或者说经济运行的规律,就是围绕这三者进行的。也就是说,世界秩序所围绕的中心是在这三者之间轮流变换的。财富主要由谁生产,秩序就由谁主导建立。所谓大国博弈,博的就是谁能最早跟上经济运行的变化,抵达新的秩序中心,抢占发展先机,而不仅仅是本国利益。
我在多篇文章中说过,在财富生产三要素——方法、劳动和资源中,方法的贡献最大。因为没有正确的方法,人类的活动没法变成劳动,也就没有财富。没有方法的创新,就没有新增财富。所以,方法或者说创新,对财富生产的贡献最大。
劳动对财富生产的贡献次之。因为没有劳动的帮助,方法是虚空的。方法既无法落实成财富,也没法迅速扩大财富的数量。
资源和资本对财富的贡献最小。因为资源和资本作为“死物”,既不能创新,也不能自主劳动,因此对财富的产生没有直接贡献。财富的形成虽然离不开它们,但是,它们要想变成财富,变成更多的财富,必须经过“方法”和“劳动”,也就是经过创新者和劳动者的手才能实现。它们离不开创新者和劳动者,是居于从属地位的。而劳动者和创新者则居于主导地位,因为在他们面前,资源和资本是“死物”,是被动的,是只能接受创新者和劳动者“翻牌子”的。
因此,世界秩序其实只有两个中心,就是“方法”和“劳动”,或者说“创新”和“劳动”。
由于创新是偶然的,人类不能通过追加人力、物力、财力来控制它在何时,以何种程度出现,所以人类在创新面前是主动探索,但被动适应的。创新总是起伏的,时有时无的,人类无法完全控制它。在创新大量出现的时期,它就是财富最重要的贡献者,因此会成为秩序的核心,历史的发展方向。在创新低迷的时期,劳动是财富的主要生产者,于是它就接替“创新”成为秩序的核心,历史的发展方向。
理解历史的运动,就看创新和劳动在财富生产中的地位变化。理解国际博弈,就看己方与秩序核心的距离。
为什么我不将“中俄伊大三角”的形成看做是“陆权”对“海权”的斗争,东方对西方的斗争,集权对西式民主自由的斗争?就是因为左右历史运动的是经济,是财富生产。尤其在科技支撑起来的经济全球化时代,博弈的“单位”已经从民族、国家、文明和地域变为全球性的“创新”和“劳动”分工了。当今世界的博弈就是科技、劳动和资源(含资本)的博弈,而不是国家博弈。
博弈的结果是由历史规律决定的,也就是由财富生产决定的,即当科技创新迟滞时,劳动,劳动者,制造业国家将成为世界的核心,秩序的制定者。劳动者群体,或者说制造业大国及其同伴,将成为博弈的赢家。因为科技创新放缓后,增量财富消失,经济进入“存量阶段”。而存量阶段里,劳动群体和制造业国家掌握着大部分生产,也就是大部分财富,且不再像以前那样极度依赖西方国家的技术。
也正是因为如此,作为高科技国家和金融资本国家的发达国家,它们在国际博弈时必然要遮蔽历史真相,歪曲解读经济规律,分化劳动群体和制造业国家,以便借助过去积累的政治、经济、军事优势,分化瓦解劳动者的联合,制造业国家的联合。具体表现就是:
在国内,用民族主义甚至法西斯理念,将劳动者的不满引向国家竞争和民族仇恨的邪路,企图用劳动者的生命做炮灰,向外发动剧烈冲突甚至战争,以抢夺财富来解决国内急剧增长的阶级矛盾和社会不满。比如贸易战,金融战,直至真正的战争,甚至进行核战争的威胁。
在国外,将“个人利益最大化”的思想包装成“西式民主自由”思想,去分化发展中国家里不听话的国家,通过攻击他们的意识形态缺陷来达到瓦解劳动者联合的效果,以实现他们维持知识产权和金融资本的中心地位,继续不公平和不正义地分割大量财富的目的。
而发展中国家在缺乏高科技支撑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在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规则下获取公平的财富回报。因此,他们天然地要采用集权的方式凝聚国家意志,团结所有劳动者的力量,才有可能与贪婪的资本相抗衡,去争取公平的利益分配。然而,这个道理由于未被思想家良好地阐发,致使多数人不能理解其中的道理。于是,大部分人类就被西方自由民主思想洗脑,变成了松散的,缺乏组织的劳动者,继而被分化,被各个击破,失去了与资本和高科技抗衡的能力,最终也失去了公平地获得财富的能力。
在被深度洗脑后,大多数人没有看出西方自由民主思想违背经济规律,违背公平原则的本质和真相,让自己成了任人宰割的对象。在这些国家里,“集权”有利于博弈的合理性被歪曲和掩盖,得不到民众的支持,不得不转而依靠专制力量推行,压制民意,聚集民力,去应对西方的宰割,维护国家利益。但是,思想问题没有解决,集权终究是建筑在沙滩上的。并且,借助专制力量推行的集权,因为缺乏民主监督而迅速走向腐败,变质,难逃瓦解的命运。所以,思想斗争的失败,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无力,在发展中国家造就了种种苦难的斗争画面。集权让他们忽然充满力量,斗争形势十分有利,但没过多久,基础的腐化变质又让一切大好形势轰然倒塌。只有那些在集权下迅速工业化,科技化的国家才能支撑得更久,用经济上的竞争力为反腐败这个艰巨任务争取时间。其他劳动国家,制造业国家,最后都逃脱不了高科技和金融资本的奴役,无法抗拒它们的宰割,长久地面对不公平的对待,无法翻身。
当前西方的优势就是建立在思想方法上的。不是他们的思想是正确的,而是他们善于伪装自己,掩盖错误,歪曲别人,并抓住别人的思想漏洞,注入错误但光鲜的“毒剂”,从而瓦解对手的联合趋势。
西方当然有科技优势和军事优势,但是在目前情况下,在中俄联合的情况下,这个优势并没有它们期待的那么大,没法让他们做出必胜的判断。国际博弈依旧在“科技加资本”和“劳动加资源”之间进行。胜负非常依靠“思想的角逐”。当历史规律,经济规律被智慧的思想历史性地阐明后,世界秩序就将发生变化,转变为以“劳动”为核心的新面貌。公平将得到恢复,世界也将摆脱危机,重回和平安宁的发展局面。
只要思想问题不解决,公平地财富分配就无法恢复,历史规律和经济规律就会用危机的总爆发来实现世界秩序的转变。战争将是大概率事件。
因为,通过战争,财富被大量销毁,劳动人口被大量消耗,而科技水平未下降。于是,经济通过痛苦的“下降”让出了“增长”空间。“存量阶段”瞬间变成“增量阶段”。这样经济运行也快速从“劳动核心”重回“科技核心”,世界秩序依旧在西方手里。这就是西方一定会通过制造大冲突来维护自身利益(不一定是本国利益,但一定是本阶级利益,即科技和资本利益)的原因。
基于这样的经济现实,战略思维如果依旧保守地以民族、国家、文明或某一地理区域为单位的话,就等于将博弈技巧退化了。换言之,就是不知道朋友在哪里,也搞不清真正的对手是谁。中了西方的奸计。
西方恰恰想用民族仇恨,国家竞争,文明冲突来掩盖财富分配要从“知识产权和金融资本核心”向“劳动核心”转移的历史趋势,用地缘政治斗争来转移焦点。他们最害怕人们问一个问题:
科技没倒退,生产能力没下降,为什么经济危机了?
日子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过不下去了?是什么导致了经济自杀现象?
其实道理非常简单。当科技创新放缓后,经济从“增量阶段”转入“存量阶段”。利润消失了,但私有制市场经济的竞争迫使所有主体不能停止对利润的追求。于是就有了零和博弈。社会总利润为零,但是通过零和博弈,少数市场主体依然有利润,而其他大部分主体则损失财富。在科技创新未突破的情况下,竞争越来越资本化,金融化。利润的获得越来越依赖财富的聚集效应。于是,财富加速“单边聚集”,引起贫富差距的剧烈扩大。随着低收入人口的不断增多,消费持续下滑,产能持续过剩,产销失衡愈演愈烈。这样,市场经济越是鞭策人们竞争,追逐利润,产销失衡越严重。最后,经济循环坏死,为了维持经济循环而搭建的各种借贷关系无法维持,债务大量爆雷,经济危机总爆发,社会危机汹涌而起。
资本势力不得不在经济无法维持的情况下,从全球化中退后。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强化和扩大地缘政治博弈局势,把民族、国家、文明作为斗争的双方推向前台,以便掩盖真正的矛盾——科技、资本与劳动的矛盾,或者说财富分配重心从知识产权和资本向劳动转移的趋势。
西方的战略高明之处在于,它用“民主自由”这根意识形态大棒横扫全球,但追求的却是自身利益,即资本主义一直强调,从不松口的“利润”。在存量阶段里强调利润,肯定意味着他人的损失,因为是零和博弈。但是,却有那么多的人类相信西方是在为人类好。
而在中国,我们强调西方之外的东方,文明型国家,多极世界,人类命运共同体,相信去西方化,去中心化是高明的战略,是为了人类好,但是没多少人信。在国际舆论场中长期被动挨打。我们没有向人类说明,未来的世界不是去中心化的,而是中心的转移,转向劳动者和制造业国家,回归公平。
西方借助意识形态优势,思想优势,可以四两拨千斤,用乌克兰,用中国台湾这样的地缘政治敏感区域来消耗中俄。而我们也只是在这些地点疲于应对,被牵着鼻子走,而难以在意识形态上反守为攻,化被动为主动。
当经济斗争、科技斗争、军事斗争处于僵持阶段时,思想文化的斗争,意识形态的斗争就是制胜法宝。只要我们能把历史规律和经济规律说清楚,就可以大大提高胜率。因为在广大的非西方地区,到处是劳动者,是被知识产权和金融资本不合理剥削的国家。如果他们能变为战友,胜利就必然属于我们。人类历史也将前进。
如果我们说不清这些道理,人类思想仍被西方扭曲,误导,真相被掩盖,那么历史就会轮回。即用老式战争的方法,以人类财富的大量消耗和劳动人民的大批死亡为代价,将“存量阶段”变为“增量阶段”,开启新的历史循环。在这个循环里,北约会继续东扩,岛链会越锁越紧,西方仍然是驾驭者,居于世界秩序的中心,用悲剧之鞭驱赶世界。
最后我想说,价值观外交不是要被取缔,而是必须易主。历史发展已经将价值观的旗帜送到了劳动者和制造业国家面前。不能抓住它是我们的重大损失和严重失败。地缘政治思维必须被打破。它误导了亨廷顿、布热津斯基等大批战略家,误导了几乎整个人类。
地缘政治思维不是说不重要,必须得抛弃。作为人类已经习惯的战略思维方式,用它来切入人们的旧思维是十分便利的。你很容易用它和别人搭上话,找到有共同话题的伙伴。但是,如果你仍然用旧式的地缘思维去理解世界,理解历史,那么你很难赢得国际博弈。在未来,地缘政治思维将从国际博弈的基础性思维,变为国际博弈的技巧性思维。地缘政治仍有用武之地,但它不再是终极目的。我们仍然重视地缘政治利益,但是那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我们要博弈的不在地缘,而是在全人类的发展路线。
大国博弈,已经不是地缘政治博弈,不是国家博弈,而是路线博弈。博弈的单位不再是政治实体及其联合,而是打破了地理边界和政治疆域的“方法同盟与路线伙伴”。那些在全球范围打出“路线旗帜”却依然用狭隘的地缘政治思维进行博弈的行为,都会因为过分的自利思想达不到全球化历史趋势所要求的战略胸怀而更容易走向失败。“不见兔子不撒鹰”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是两种博弈境界,也是小国与大国的区别。为纯粹的私利博弈,与看清历史趋势,顺势而为,为公利博弈,同时使自己受益,也是两种博弈境界。大国必须有大国的境界。大国把自己降低为小国,却追求大国的收益,这种自相矛盾就会让它和它的同盟成为“有缝的蛋”。
总之,在自然科学创新停滞的时期,社会科学的创新必将照耀人类。思想的竞争将引领历史,并帮助人类减少战争的伤害。怀揣战争利器,为战争做好万全准备,但是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当前历史博弈的较好选择。
由于篇幅所限,一些问题无法充分展开,更深入的阐述可参考以下文章:
1.关于经济规律:
2.关于历史规律:
3.关于意识形态:
4.关于国际博弈:
5.关于世界运行的逻辑: